本文作者:访客

这个夏天,我不想做「腋下管理」了

访客 2025-07-14 15:05:38 25375
这个夏天,我决定不再专注于腋下管理,过去,我过于关注腋下细节,但现在我想摆脱这种束缚,享受夏日的自由和轻松,我意识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美,不必过分在意细微之处,这个夏天,我要做我自己,展现最真实的自我。

作者:张晶 编辑:薇薇子

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后浪研究所

这个夏天,我不想做「腋下管理」了
封面图源|《我的天才女友》

这个夏天,不想刮腋毛的女生越来越多了。

每到露肤的季节,关于“腋毛羞耻”的讨论就会被重新提及。在小红书上,关于“腋毛羞耻”的浏览量达上千万。越来越多的女性意识到自己的“腋毛羞耻心”,并开始决意摆脱这种“羞耻”。

有网友发出“要不要刮腋毛”的提问,有78%的人选择最好不要刮腋毛,原因是刮腋毛可能出现腋下刺痛感、毛囊炎、异味加重等安全隐患。

35岁的亚米,也是从这个夏天开始觉察自己,想要摆脱这种被外界塑造的审美偏见。前段时间,亚米买了一条蓝色的无袖连衣裙,她对着镜子低下头,揪了揪腋下稀疏的几根腋毛,第一次萌生了一种困惑:这几根腋毛,是不是非刮不可?

在此之前的每个夏天,她都会仔仔细细地,用带润滑皂的刮刀把腋下、四肢都刮得干干净净,皮肤摸上去光滑细腻,哪怕有时候会不小心刮破皮,但是,那点刺痛跟肌肤的光洁感相比不值一提。

但是如今,她开始反问自己:是谁在定义这种光滑的美?腋毛为什么最好别露出来?是谁塑造了腋毛羞耻?

当她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女生成长为一个人格独立、思想成熟的女性时,她才有了一长串的疑惑。

对于以往毫不犹豫放在腋下的剃刀,这一次,她犹豫了。

这个夏天,我不想做「腋下管理」了

“老师有液毛”。

去年,在湖南一所小学实习的00后教师小唐在4年级的课堂上,没收了一个男生的纸条。打开纸条,上面写着这五个字。“液”还是个错别字。

当时小唐有些尴尬,她默默收起了那张纸条,没了下文。其实那天她穿的是一件普通的短袖T恤,大概是经过学生旁边时不小心被看到了。

作为老师,小唐一直很注意自己的穿着。后来她对自己更严格了,凡是紧身一点,容易露腋毛的衣服,她都尽量不高抬手。穿吊带露肩膀前,也会仔仔细细地做“腋下管理”。

不得不说,女性在20多岁的年纪,很容易被外界的凝视所触动,哪怕这个目光来自于一个10岁的小男孩。

但是另一个00后女生彤文要勇敢得多。她有些圆肩,穿宽松的T恤会显胖,所以她很喜欢穿吊带。但她不喜欢刮腋毛,穿着吊带拍下的照片里,她张开双臂,毫不掩饰毛茸茸的腋下。

她不是没刮过。刚高考完的那个夏天,彤文去外地旅行,在一家卖连衣裙的服装店,她买了一条粉白碎花吊带裙,热情的女老板主动提出要帮她刮腋毛,“刮干净好看。”

凉凉的刀片碰到腋下,刮着痒痒的,当时的彤文胆怯大于羞涩,“很怕会刮伤。”

那是她第一次刮腋毛,也是最后一次。懒得刮,是她一开始的解释。但是,当哥哥和爸爸几次表露对她不刮腋毛的不满时,她内心燃起了强烈的叛逆:凭什么?我就不!

这个夏天,我不想做「腋下管理」了
彤文 图源受访者

“那不就是很自然的像头发一样的毛毛吗?”彤文不解,为什么不觉得头发奇怪,而觉得腋毛就很突兀呢?如果不是别人一再注意到她的腋毛,她自己都没意识到,自己的腋毛有着如此强烈的存在感。

与彤文截然不同的是,37岁的阿树有个渐渐摆脱“腋毛羞耻”的过程。这个过程,也是她作为女性的觉醒之路。

高三的时候,阿树稀里糊涂地谈了个男朋友。一天,男朋友冷不丁地对穿了短袖的她说:“你的腋毛要剃一下了,露出来不好看。”

对于生长在广东的女孩而言,长久的规训很容易让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生出羞耻感。当天晚上,她就用指甲钳把腋毛一根一根地全部剪掉了。

在当时的她看来,腋毛不文雅,好,我已经解决了。此后,她用过指甲钳、男士剃须刀处理自己的腋毛。男士剃须刀的刀口是平的,但是腋下松软凹陷,一不小心就会刮伤,犯毛囊炎,有一段时间,她会擦药膏忍过去。

但是随着年龄渐长,阿树开始健身跑步,腋下的摩擦越来越多,不适感也越来越明显。最重要的是,长年的刮剃刺激了毛囊,原本只有几根的腋毛,现在却越长越多。

在腋下给她带来越来越多疼痛的时候,刮了20年腋毛的阿树终于决定,再也不刮腋毛了。

这个夏天,我不想做「腋下管理」了

阿树和很多有了“腋毛觉醒”的女性一样,萌生了一个问题:到底是谁塑造了“腋毛羞耻”?

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是“腋毛羞耻”源自一个成功的商业营销案例。1915年,美国吉列公司首度推出女性专用刮毛刀。美国的一家时尚杂志刊登了这款叫做Milady的刮毛刀广告,广告模特身着当时流行的低胸无袖晚礼服,高举手臂,露出光滑的腋窝,广告写道:“这是梳妆台上一个美丽的补充,还能解决尴尬的个人问题。”

而1917年,另一家公司为了增加刀片销量,在北美发起了一场针对女性的强力宣传攻势,宣传腋毛是不优雅的、令人反感的、男性化的,必须让它消失或不被看见。两年后,它出产的刀片销量便翻了一倍。

与此同时,伴随腋毛消失的还有腿毛、阴毛等一切除头发眉毛以外的毛发。

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妇女和性别研究教授Breanne Fahs认为,体毛塑造了性别动态,定义了女性气质,并通过羞耻控制了女性。

这个夏天,我不想做「腋下管理」了

东方女性的“腋毛羞耻”,更像是一种文化舶来品。在上个世纪,还没有人介意腋毛这件事,也就更谈不上“腋毛羞耻”了。值得一提的是,李安在拍摄《色戒》的时候,曾明确告诉汤唯,要露腋毛,因为那个年代不流行刮腋毛。为此,据说汤唯留了八个月的腋毛,才有了影片中的效果。

但是,随着国外流行文化的传入,我们的女性也渐渐接受了这种光洁无毛的女性美。不仅是剃腋毛,亚米隐约记得她的小姨——一个70后女性在她20多岁的时候,还用不锈钢的镊子把嘴上的小绒毛全部拔掉。

大S也曾极度严苛地遵循着这种“美”,她在自己的书中写道:美女如果举起手来让人看到没刮干净的腋毛,那说有多糗就有多糗,拔腋毛会很痛,但若要追求完美,这种痛是必须忍耐的。她为了省时省力,选择直接连根拔掉。

在社交媒体上,很多女性分享了各种奇奇怪怪的“腋下管理”方法:有人选择把腋毛漂白,有人给腋毛贴各种肤色贴或膏药贴,上粉底均匀腋下肤色,有人直接用打火机燎腋毛……

在商业和文化的围追堵截下,市面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脱毛工具:脱毛膏、蜜蜡、脱毛仪、腋下隐形贴……这些五花八门的脱毛方式撑起了一片巨大的美丽产业。

这些方式,无非就是让腋毛暂时消失或连根拔掉,同时,很多女性也分享了刮腋毛受伤的体验,出现了各种各样的“腋下困扰”:腋下变黑、腋毛增多、腋臭、发炎或溃烂,直到无法忍受。

亚米不禁感叹道:姑娘们对自己也太狠了,那只是几个脆弱的毛囊。

有很多学者和皮肤科的专业医生研究过人类的毛发,在一篇《试论人体毛发特性及其在进化中的意义》的文章中,作者写道,腋窝处动脉和静脉血管丰富 , 还有大量的淋巴组织 ,所以腋毛具有防护和保暖的作用,而且腋毛可以缓冲皮肤间的摩擦,帮助腋下更好地排汗和导流。

如果刮腋毛破坏掉腋下毛囊,很有可能导致汗液无法及时被分解而导致异味出现。这也是很多女性发现脱毛后出现腋臭的原因之一。

剃除腋毛的审美观在资本的运作下,在人们心中不断筑牢。有人说,“腋毛羞耻”和“钻石崇拜”一样,是 21世纪最精彩的营销骗局之一。

这个夏天,我不想做「腋下管理」了

女性对腋毛羞耻的反抗和觉醒一直在持续。

1999年,朱丽叶·罗伯茨出席《诺丁山》首映式,抬起胳膊打招呼时露出了没被刮掉的腋毛。这个毛茸茸的腋窝吓坏了现场的媒体们,并引发很多争议。多年以后,她再次面对镜头谈到这件事:“如果我现在把外套脱掉的话,依旧能让你们炸锅。”她略显无奈且不屑地摇了摇头。

朱丽叶·罗伯茨的态度再次证明:勇敢的女性,总是先享受世界。十几年前,LadyGaga在一次舞台演出时,大胆地把浓密的腋毛染成跟头发一样的艳绿色。这张照片流传甚广,很多年轻的女孩们纷纷效仿,把腋毛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,以此来表示对女性腋毛自由的倡议。

而更多普通女性的反抗,则是像亚米一样默默地不再做“腋下管理”了。这个夏天,她原本想用修眉刀再修一下腋毛,但令她恼怒的是,她再一次不小心剪到了皮肉,疼得叫出了声,她决定再也不刮腋毛了。

并且,她这次连Bra也没穿,用创可贴在胸前贴了个十字,穿上吊带背心裙,高高兴兴地出门了。那是亚米第一次露出腋毛、扔掉Bra的一个周末。柔软的棉布裙贴在背上,产生了一种松弛又陌生的舒适感。

从此,她们的腋毛只取悦于自己,不取悦任何人的眼睛。00后女孩彤文说,“我有刮的自由,也有不刮的自由。这种自由,不由任何的社会风气和他们的评价决定。”老家的哥哥几次在朋友圈评论她的腋毛,“女孩子还是要剃个腋毛好看些。”她当时就怼了回去,“男孩子还是把嘴巴闭上好一点。”

彤文从小就是个主意很大的姑娘,她自己决定去哪上学,读什么专业。高考报志愿时,母亲劝她,女孩子不要读新闻系,很危险。她不服气,“我就要学新闻系,我就要曝光那些坏人。”四年过后,她已经从国内一所C9重点高校的新闻系毕业,被保研至北京某高校继续深造。

而作为30+的女性阿树,她的觉醒不仅仅体现在腋毛上。

在30岁那年,她剪了超短发,并把它染成粉色,最重要的是,她开始大量地阅读,开始不再焦虑自己为什么嫁不出去,渐渐摆脱年龄对自己的束缚。

这个夏天,我不想做「腋下管理」了
阿树 图源受访者

在阿树改变自己的时候,外界对她的凝视也在变化。在她从长发变成超短发时,她发现她的异性追求者下降了80%,“你可以理解成,如果有10个人追我,剪完超短发就只剩2个了。”就连她的前任都跑来给她留言:“你这头发怎么比我的还短?”

她从一些男性朋友的口中了解到他们是这么看待短发女生的:“这个女生一看就不需要男人”“这个女人,不会听话的”“短发看上去好强势,hold不住”……

“我看清了这些人,原来他们想要的是他们对女性的一种幻想,一个能做饭、温婉可人、能hold住的女性。”

生在一个有哥哥的广东家庭,阿树也没逃过上一辈的性别偏见。每次回家,她看到哥哥可以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剔牙喝茶,她的母亲却用眼神疯狂暗示她要做家务时就很生气,“一回到家就让我干家务,为什么我哥不用干?”

“因为你是女孩子。”她的母亲这样回答。

令她印象最深的是,在她大学时原本有机会出国深造,但是父亲“出于对我的疼爱”说了一句话:女孩子,不要飞那么高。

阿树当时听了十分感动,“只觉得他是太爱惜我了,”如今在她看来,这也是个“温柔的陷阱”,是关爱,但也限制了她。

十多年过去,渐渐脱离原生家庭、从社会规训中奋力挣脱的阿树,再次面对母亲的“眼神暗示”时,她选择马上瞪回去。她说,反抗了这么多年,已经忘了以前懦弱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。

以至于现在再想起来高中时稀里糊涂谈过的男朋友那句“你的腋毛该剃了”时,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怼回去:“关你屁事。”

(应受访者要求,亚米、彤文、阿树为化名)

本文转载自【后浪研究所

这个夏天,我不想做「腋下管理」了

阅读
分享